【亚普】布谷鸟
有点早的新年贺文(？祝大家新年快乐！
一。
他坐着车，行驶在荒丘。他的双手在颤抖，汗水模糊了视线。焦糊的丘陵里唯一清醒的是他的双手，和他手里的枪。
三分钟前，这座城市正式宣告陷落。
他不记得二十年前老师在历史课上讲过的具体内容，只有岁月擦洗后残存的模糊印象，知道这里一向是必争之地，饱经风霜。
城市的寿命可以很长很长，人的寿命却很短。
他已经三十岁。本该是早就从前线退役的年纪。他也的确这样做过，那年他二十四岁，带着一身伤病回到了家乡。
三年前战争爆发，有人质问他的不作为。
“别人仍在为国家做贡献，而你呢？你已经一无是处。”
于是他拿起他的狙击枪，又回到了战场。
他看见敌人的后脑勺在子弹下裂开，熟悉的鲜红色模糊了视野。他也看见和年轻时服役不一样的场景，飞机从头顶上掠过，投下的造物在大地上开出残酷的花，它们在空中相撞，落入地平线之外的地方。
“他们在叫我们回去。”他的副官告诉他。
“不。”他轻轻摇头，“回去干什么？自投罗网？”
“只要还有一个狙击手流落在外，战争就没有结束。”
二。
这座城市像极了他的故乡。他的青少年提前献给了军队。
那个时候也是战争横行的年代。有许多像他一样大的孩子，用营养不良的身体背着三十公斤的负重和成年人一起穿行在荒山野岭之间。他无法确定哪种生活方式更糟糕一些——是在霸凌和子弹之间夹缝求生，还是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的等待救济面包。
和平来了，他也累了。
“看啊，属于我的时代结束了。”
他坚持到了故事的第一个段落结束，很多人却没有。比如他的第一个朋友廖沙。
三。
廖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然后他们飞速成为了敌人。但也只来得及做了几年的敌人，因为廖沙很快因为伤痛退出了前线，成为后方的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长官。
四。
我的太阳啊，请您垂青我。
热尼亚低声祷告。
他用光了子弹，敌人却没有杀死这个让他们蒙受惨重伤亡的狙击手。他们认为狙击手应该知道更多的东西——机密。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叶甫根尼·维克多罗维奇挑衅的冲着他们笑。他的确一无所知，他们问不出什么来。
他想念清晨露珠的凉意和露西亚过早来临的晨曦的朦胧。
皮带在他的躯体上游走。他抬头直视正如同他当年一样年轻的孩子，敌人的刽子手。
“除了我身体里的钢钉，你们将什么都得不到。”年轻人握紧了手中的刑具，他熟视无睹。
他还在笑。
“告诉我，我杀死了多少人？”
五。
他们又夺回了城市。
多亏了狙击手留下的线索。有人如此评论，还是老将靠谱。
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点燃手中的烟草，沉默着一言不发。五分钟前他刚刚亲吻过爱人满是血污的脸颊。
他假装看不见新一轮的前线生涯给他带来了多少伤病，也假装看不见敌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三年前热尼亚和他说要回到前线。
“我经验丰富。”他始终坚持，“没有人能承担那样的苦难。”
“可你也不该承受。”
他们极少接吻，那些性总是暴烈又疯狂的获胜者的游戏。因此那夜的吻便尤为漫长而珍贵。
“你是我的雪花。”
结束时他亲吻爱人缀着泪珠的睫毛。
“你是太阳，我的廖卡。”
他的爱人低声回应。
六。
一个月后的城市上空升起崭新的朝阳。
“我猜这就是最后的告白了。”亚古丁说。
“ 我猜是的。”普鲁申科说。
“那就这样。”
“那就这样。”
他扛起他的枪，他坐上他的车，奔赴不同的方向。同一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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